北极星座

若有一日长夜将尽

【陀太陀】漂洋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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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6.5k+,请合理安排阅读时间

 

00.

从黏黏糊糊的梦境中抽身而出,我睁开眼。视野逐渐清晰。视线游移到右侧,霎时光线从舷窗内刺进来。眼睛下意识地闭上,躲避阳光的猛烈侵害。

 

缓和了约半分钟,我再次睁开眼。正前方的屏幕上浮动着飞行参数:时间是下午三点四十五分,离地高度一万两千米,机外温度负35摄氏度……距离降落至目的地札幌还有2小时23分钟。

 

机舱内的空调温度有点低。尽管裹着空乘人员发的毯子,我还是打了个喷嚏。我尽可能地把毯子拉高,蜷起膝盖取暖。然而动作幅度稍大,膝盖顶到小桌板,摆放于其上的东西被碰落——不过还好,我及时接住了它。将那方黑色匣子端端正正地放在膝盖上,我告诫自己不可马虎,要好好保护它。

 

面前屏幕跳转到三维的飞机航线图。我看着图中的飞机从莫斯科起飞,跨过亚洲大陆,跨过此刻下方一万两千米处的太平洋,飞往北海道。直到这一刻,我对于自己身处于此地、即将前往太宰君所在之地这件事,才隐隐约约摸到一丝真实感。嘲笑自己钝感的同时,我亦深以为然:十年的距离要在几小时的飞行内跨越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

 

不过,至少我终究是漂洋过海,来将经年沉积的债一笔勾销。

 

 

《漂洋过海》

 

 

01.

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

    展信好。

 

    这些日子,空虚、百无聊赖像多年前一样,再次俘获了我。我不想对您的状态妄加猜测,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没有一个能陪您下国际象棋的人,生活总欠缺了些什么吧。

 

    以前的您不会有这种感受,我自然也不会。以前您和我都很忙碌——绞尽脑汁想要打垮对方、筋疲力竭地朝目标狂奔的那种忙碌。哈哈,现在就算想要忙碌也几乎不可能了。

 

    每一天我将自己的时间平均分,五分之一的时间用于睡眠,五分之二的时间用于自杀,剩下的五分之二用于思考。在空白的时间里,我一遍又一遍地想那场战役的由头。那几乎是必然的,您明白,天人五衰伸出的手只不过是这一场盛大的化学反应里的催化剂。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于历史,归结于世界——并非是这世界上的某某想要消灭异能力,而是异能力者必将被世界抹杀。我一向保有这样的历史观:历史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流,人们口耳相传的所谓“改变历史的人”,不过是庞然河流驱动的先驱者,不过是由历史的意志所支配的“代言人”。

 

    世界让我们消失。世界为何要让我们消失?现世已经崇尚平凡、要求平凡到容不下英雄的地步了吗?问题总是一环扣一环,思考总是像在莫比乌斯环上前进一般,一次一次绕回原点。这么做是否是没有意义的?我不明白。但无论是否有意义,如果不去思考,不去替异能者这个整体思索类似于“意义”和“终点”这样的问题,个体生命的意义也难以看到。我是不是该结束一切呢?

 

    最后,是一件或许无关紧要的事。最近我可能要去北海道的某个疗养院内居住一段时间。在给您写这封信的过程中,我数次停下笔,思考某些本该很简单的词该如何拼写。大脑内的神经像断掉了一般。就连查字典这件事都让我感觉费劲,因为很多字看上去很陌生。是多余的空闲时间钝化了大脑,还是多余的思考让大脑已经超负荷?您能回答吗?

 

    随信附上疗养院地址。

 

                                                                                  太宰治

                                                                                XX年6月20日,于横滨                        

                                                                    

 

 

 

 

02.

认识太宰治的时候,他十岁,我十二岁。那时候我们在世界上某个肮脏的小角落生存——是“生存”而非“生活”。太宰治从怪孩子长成十四岁的古怪少年,跟着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去了日本。后来我回到故国,加入天人五衰。再后来我去往横滨,和港口黑手党谈生意。

 

长桌的另一头坐着森鸥外,他的背后站着太宰治。我和太宰治用余光彼此打量。尽管这么说似乎显得不负责任且毫无意义,我也只能尽量准确地说出我的印象。太宰治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不知是不是他从头到脚一身黑色带来的影响,他身上的气息比十四岁时更加阴沉。

 

“……这位是太宰君,我的得力部下。”森鸥外不动声色地笑,侧头看太宰治,后者露出公事公办的笑容:“费奥多尔先生。”我颔首行礼,低头的瞬间感觉到长桌对面一道目光死死钉在我脸上。黑手党首领可能记得我,他来过孤儿院——尽管那个时候我刻意避开了和他会面。一面想,我一面若无其事地微笑着。

 

离开交易地点后,我回到组织安排的住处。按计划,明天我应该离开横滨。这本来就是一次稀松平常的情报交易,只是对方过于多疑,要求要天人五衰的成员出面。当然,如果不是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我也不会来横滨做这笔交易。

 

尽管我不想承认——这八分把握中到底还是有几分来自于港口黑手党首领背后站着的那个人。

 

第二天早上我拉开住处的门,看到门前的地板上躺着一束花。我微笑。进屋戴上蚕丝手套后我捡起那束花——是一束白玫瑰,小心翼翼地拨开花瓣。不出预料地,花心深处躺着几枚银色的针。银针极细极小,如果不是用心去找,大概会轻易地将它们与花瓣上的露珠看成同类。

 

假如我没有戴着手套而是直接触碰的话,恐怕现在我已经失去行动能力,已经呼吸困难,昏死在地上了。

 

我将玫瑰花捧在手中仔细端详。花瓣层层叠叠,如白纸裁出的一般繁复精致。洁白花瓣上沾着大颗大颗的露水,看来送花人将新鲜的花朵采撷而来,而且刚离开不久。这就可以解释十分钟前门口细微的响动了,我忍俊不禁。再细看,我发现玫瑰枝干上的刺被精心地全部修剪干净了。

 

尼古莱·果戈里从屋内探出头:“陀思君,这里不是我们组织安排的秘密据点吗?”

我耸肩:“对于他来说,就算不得什么秘密了吧。”小丑先生歪着头思索了几秒,似乎对我提及的那人的身份有所领悟,接着打趣我:“那真是浪漫呢。”我不置可否地笑笑。

 

在玫瑰花里放有毒的针,又将玫瑰刺全都剪掉。看似矛盾的不可理喻的做法,却蕴含着太宰治想传递给我的信息。我懂他。他知道我的目的,我未来要做的事,我将带给这座城市、这个世界的是什么;他也深知我们注定要站在棋盘的两端赌上一切对弈。说得直接一点,太宰治是希望将我除掉的。但他仍旧抱着近乎保护的心情,将锐利的玫瑰刺尽数剪去。

 

绵里藏针的、矛盾的温柔,这是六年前我和太宰治一起度过的某段日子的遗骸。时至今日,它仍旧沉积在我们之中。

 

玫瑰花是娇贵的生物。我回到俄罗斯的第三天,花朵就有了枯萎的趋势。等到它尽数凋谢,我将干枯的白色花瓣采下,夹进书页里。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恒久,但是死去的日子该有一座纪念碑。带着这样的心情,最终我把玫瑰花瓣收在一只黑色匣子里。这只匣子也被我用来装太宰治寄来的信。从横滨回来以后我和太宰治偶尔通信,他写给我的一共五封信,和玫瑰花瓣一起长长久久地锁进匣子。

 

 

 

03.

夜晚沉沉的天色在车窗内一晃而过。我抬头向外望,行道树过长的枝桠撞上车窗,发出沉闷的声响。车速似乎过快了。这也不能怪司机——深夜在深山老林里驾驶公交车,车上的人算上他和我一共不超过五个。这种情况任谁都想要快点到达目的地、快点离开吧。

 

坐了很久的飞机,有些疲乏。我靠在座位上休憩,低头看右手心里捏得有些皱的纸条。车厢摇摇晃晃,纸条上的字在眼前跳舞。不过没关系,因为那些字无论是内容还是它们的样子,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北海道札幌円山XX疗养院,搭乘机场巴士至A站后转乘山鼻线至N站下车,步行约10分钟。虽然似乎比往日的字体更稚拙,更像是一笔一划认真写出(或许他需要查字典),但无疑出自太宰治之手。

 

车停下来。我抬起头,才发现空荡荡的车厢里只剩下我一个乘客,我要去的那一站已经到了。坐太久的身体有些僵硬,我动作稍显迟缓地挪下车。下一秒,踏板带着司机的不耐烦,逃也似的收起。公交车拖着笨重的车体吭吭哧哧地开始调头,车身发出金属碰撞的钝声,让人不禁担忧这辆车会不会在这里散架。车头灯散发的光芒在黑暗中划过一百八十度,照亮了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下雪了,这情况可不妙。我裹紧了披风,但凛冽的冷空气依旧不依不饶地钻进来,雪花在我肩头融化。

 

我目送着公交车克服千辛万苦完成了艰难的调头。司机瞥了我一眼——几分畏惧,几分同情,几分看热闹的眼神。嗨,你就在这荒山野岭和精神病人待着吧,我可走了!公交车扬长而去。

 

现在我得找到去疗养院的路。深吸一口气,我将大脑调整到运作状态。大雪将整座山变成清一色的银白。假如我今晚没能找到疗养院,这片银白恐怕将会成为我的坟墓。我被这个想法逗笑,同时迈开步伐,向山岭深处走去。

 

 

04.

咚、咚、咚。

 

似乎有敲门声。我停下针线活,仔细聆听,然而一无所获。或许是风声吧,今晚的风刮得真猛啊,外头还下着大雪。话说回来,这样的天气也不太可能有什么人来。下了雪,山上的夜路可难走哩。所以护士长也说我今晚可以不用守夜,先回宿舍休息。出于一份不知为何而生的固执,我坚持留下来了。

 

咚、咚、咚。

 

敲门声再度响起了。我急忙从靠近火炉的摇椅上站起,走到门前拉开锁,把门打开一半,外面果然站着一个人。“请问你是……”等我看清门外人的样子时,惊吓使我将后半句硬生生咽下。

 

门外站着一个青年。他的脸冻得青紫,全身裹在一件黑色披风中。似乎是在雪中走了很久,那件披风已经被融化的雪水淋得湿漉漉的。青年像个幽灵一般安静地杆在门口,黑发上都落了雪,我毫不怀疑假如我没有听见、没有开门,他会站在这儿一整夜,冻成一座雕塑。

 

我突然感到毛骨悚然。山岭,雪夜,突然出现的幽灵……小时候听父亲讲过的鬼怪奇谈在脑海中浮现。我不敢去看门外,打了一个寒噤,却不是因为冷。

 

“请问……”幽灵开口说话了,声音细若游丝,“这里是XX疗养院吗?”

 

我如梦方醒:“是的,您是……?”“我是来拜访朋友的。”他的一只手从披风里伸出来扶住门,似乎下一秒就会倒下。我赶紧将门开得更大些:“请进来吧。”

 

青年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屋,我赶紧关上门,避免冷空气侵入好不容易有些许暖意的门卫室。我把一把椅子拉到火炉边。他安静地坐下,将湿透的披风脱下来放在膝盖上。我偏头看着这个神秘人,看他抱着毛绒绒的披风,身子向炉火的方向前倾。青年的脸藏在火光的阴影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凭着直觉,此时此刻他似乎并不放松。这让我无法理解。

 

我清了清嗓子,试图开口说话。“这位先生……”安静的室内只有炉火噼噼啪啪地轻响,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您为什么要今晚找到这里来?要知道,大雪天在山里走很危险。更别提在晚上。”

 

青年只是微微抬头,没有看向我的方向。借着昏暗的火光,我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振翅的黑蝴蝶。他开口,呵出一口白气:“因为我害怕来不及。”

 

“……这样。”我没来由的不知所措,“您放心,不会来不及的。”看来他要来拜访的人情况不太好啊。

 

青年无声地笑笑:“先生,过些时候您可以帮我去找医护人员登记吗?”“当然可以,您要找的是哪位?”他不明原因地沉默了几秒,然后下定决心一般地说:“太宰治。他叫太宰治。”

 

太宰治?我在脑海里竭力搜索这个名字。印象中是有那么一个人,但我敢肯定不是病势垂危到“来不及”的那一类病人——否则我对他的印象也不会如此淡薄。

 

我带些困惑地望他一眼,发现青年垂着头,似乎没有交谈的意思。再细看,我发现他放在腿上的双手中捧着一个黑色的、与他手掌一般大小的匣子。青年盯着匣子看了好一会儿,好像在出神。许久,他伸出手想打开匣子。不知是不是冻僵的手还没暖和过来,他手指的动作有些迟缓,解开匣扣的动作重复了四五次才成功。

 

至于匣子内放了什么东西,亲爱的读者们,请原谅我无法满足你们的好奇心。当时的我隐隐约约察觉到青年其实能感受到我在看他,但他并没有做出干涉或是回避的举动。或许这是他表示尊重的方式。当我猜想这个匣子(不如说是匣内的东西)对那人来至关重要后,我认为出于尊重,我不应该继续窥探。毕竟人都有一片类似于心灵自留地的地方,不是吗?

 

不过,虽然我无心关注匣子内的东西,青年接下来的举动还是让我不自觉地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青年从披风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袋子。他在匣子内挑拣出什么东西,再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着(可见他挑出的东西有多小!),放在布袋里。青年重复着挑出、放入的动作,仿佛他所挑出的是一颗颗宝石般,机械式的动作居然带着沉甸甸的耐心和珍重。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将匣子和布袋打开又关上了无数次。而我不想也不忍观察整个过程。

 

要问是什么让我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了不忍心的、近乎同情的情感,大概就是那人的眼神。火光的阴影中,青年暗沉的双眼里情绪层层叠叠:不安、急迫、疲惫;还有,希望。

 

 

 

 

05.

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

请您千万来一趟。

正常人的生活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我敢肯定,我听到了终结的声音。在那之前,我想见您一面。

                                                        

                                                                                                 太宰治

                                                                                                 XX年秋,于札幌

 

我将信纸折三折,装进原本的信封里。然后按照顺序,将它放在匣子的最底层。

 

在狭小的门卫室里,时间与时间在匣子里的一封封信内重叠,模糊了边界。我闭着眼回想。十年前,我和太宰治见过一面。六年前,全世界的异能组织战争爆发,如今有历史学者称其为第三次世界大战。九成的异能者在那场战役中死亡,我和太宰治幸运地又不幸地,各自成为百分之十中的一份子。三年半前,太宰治在莫比乌斯环式的思考中消耗了自己,住进了我现在所在的这座疗养院。

 

时间的韧性实在强大。过去的十年在我眼中走马灯似的飞快晃过,而从两个月前——我收到太宰治的信的那一刻到现在,时间过得如此缓慢。我少有地失了自信:事到如今我已经漂洋过海来到此处,和太宰治的距离只剩下几层楼;但是十年的距离,我和他又该如何去跨越呢。

 

漫长的思索耗去了夜间大部分的时间。当天光透过窗爬进这间房时,我抬起头。天亮了。

 

太宰君,我在心里说,希望还来得及。

 

 

 

 

06.

“……307室的病人,按照他的情况,原则上来说是可以随时探视的。”值班护士在登记表上刷刷写了几笔,抬头透过黑框眼镜上上下下地扫了我几眼,“那么,费奥多尔先生,我现在带您过去可以吗?”

 

我说好的,麻烦您了。

 

很多年来,我确实想象过不少次,与太宰治重逢的场景会是怎样的。当这一天真正来到而且来得那么容易时,反而大脑一片空白。

 

我跟在护士身后,走楼梯上三楼。尽管思绪混沌不堪,我依然下意识地观察着这座疗养院的情况。根据我昨晚所见,整座疗养院一共有三栋楼,高度都在五层左右。太宰君所在的这栋楼——也就是我昨晚走进来的这栋楼,它在正中间的位置,而且是昨晚亮灯数量最多的一栋楼。或许是类似主楼的地方,我在心中猜测。然而楼道的墙体有些地方瓷砖已经剥落,显得破旧。不知道其他几栋楼是什么情况。

 

或许所有的医院都有条长长的、给人以窒息感的走廊——这就是三楼给我的印象。这座疗养院似乎比普通的医院更加安静,很少见到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

 

307室在走廊接近尽头的地方。护士拉开门。这一刻,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被紧张感攥住,呼吸都有些困难。

 

房间里摆着两张床,现在只有靠窗的一张上面有人。清晨的阳光是慷慨的,不因为这个地点的特殊性而吝啬它的灿烂。太宰治的眼睛被阳光映出琥珀的颜色,我微微心惊,发现他右眼的绷带已经拆了下来。他坐在床上,半个身子被被单覆盖。听到开门声,太宰治停下手的动作抬头看。我发现他刚才在用彩纸折幸运星。

 

“太宰先生,早上好。”护士用缺乏语调的声音打招呼,“费奥多尔先生来了。”我的心霎时抽紧,死死盯住太宰治的脸。

他眨了眨眼睛,突然“扑哧”笑了出来。那真是一个无比明朗的笑容啊,我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就像一个四五岁的天真孩童会露出的那种笑。我瞬间有些恍惚。从认识太宰治以来,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笑。

 

太宰治的眼睛在阳光下亮亮的,他笑着,好像要说话。我近乎热切地想要听到他的声音,可是与此同时,警报声在我脑内拉响。不对劲,有什么地方不对,有什么事已经发生在他身上了。我也张开嘴,想要制止,想要结束,想要叫停,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太宰治,带着明亮的眼睛,笑容天真又残忍。他说:

 

“费奥多尔?那是谁?”

 

 

 

07.

 

太宰治注视着护士手里的小布袋,歪着头露出不解的神情。现在他完完全全像个孩子了——不仅是笑起来像,一举一动都和孩子相似。是不是把一切几乎全部忘掉以后,就能找回孩子似的天真呢。护士看着他的表情想。

 

护士解释道:“太宰先生,这是刚才费奥多尔先生留给您的袋子,您可以拆开看的。”太宰治像是有所领悟似的,点点头接过袋子,动作有些笨拙地解开袋子上系好的绳。

 

太宰治将布袋里的东西尽数倾倒出来,护士来不及制止。只见一大捧干枯的白色花瓣从袋子里滑落,落在疗养院蓝白相间的被单上。太宰治捡起一片,放在手掌中端详。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不记得这片花瓣曾经长在十年前的一个早晨他送出的玫瑰上。二十六岁的太宰治已经不记得,那天大洋彼岸的晨光像这一天一样明媚,十六岁的太宰治把刚采下的还沾满露水的白玫瑰放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门口。玫瑰花里藏着毒也躲着温柔,那是一个十六岁少年所能给予的最辽阔的爱。那个被灰尘覆盖的、站在回忆背后的早晨——有人已不记得;相应的,也有人永远记着。


后记:
 白玫瑰花语:圣洁永恒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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